进入木鱼镇老君山村，路两旁、半山腰、云雾间，可见大小不一的茶园和整齐划一的苗木基地。茶园错落有致地镶嵌在翠绿群山怀抱中，古朴的村落炊烟袅袅，勤劳的茶农在茶陇间采摘茶叶，形成“天人合一”的梯田美景，犹如一幅幅清新美丽的风景画。
走进卢院，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在这个仅有23户人家、人均年龄高达72岁的村民小组，42岁的杨忠发是屈指可数的年轻人。
谈笑间，我们读懂了杨忠发“走出大山—回归大山—坚守大山”的故事……
茶山上的“人生真谛”
清晨7点，老君山村的云雾还未散尽，杨忠发已踩着露水走进茶园。他俯身拨开茶树枝丫，指尖抚过嫩绿的新芽，山风掠过他沾着晨露的衣袖，“沙沙”的叶片摩擦声传往更远的山坳。他总是穿着迷彩工装，像一株倔强的茶树挺立在岁月深处。
茶，对于杨忠发来说，既是生计，也是生活。在他的记忆里，茶收入一直是家里最稳定的经济来源，所以9岁开始就跟随父亲学习种茶、采茶和制茶，特别是假期，天不亮就要上山采茶叶。茶园的路崎岖难走，在茶园里干活很辛苦。看着其他小伙伴四处玩耍的时候，他只有羡慕，也想哭、想逃离。
“我要走出去留在城里，再也不想上茶山、摘茶叶”。1999年初中毕业后，他毅然选择到浙江温州务工。工厂朝九晚五的生活让他远离了大山、茶叶，体面而陌生地开始了城里生活。但晚上想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他常常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在城里哪都好，就是心落不到实处。家里需要我，我更需要家。”于是，2014年他回到大山，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茶山的劳作中。
“这片芽头饱满肥壮、挺直如针，长度在1.8—2.2厘米时采摘最佳。采摘时用手指轻轻捏住嫩芽的基部，迅速向上提采。这样可以确保采摘下的茶叶完整且不受损伤，从而保持茶叶的最佳品质。一般要6万到7万个芽头才能制成500克茶叶。”话语间，杨忠发快速地采起一片芽头。
“老君山的茶叶在神农架最早上市，是地道的‘明前茶’，但受地形地势影响，种植面积和产量都没有优势。我们只有种好茶、采好茶，保证鲜叶的品质，才能卖出好价钱，茶企才能制出好茶叶。”“做茶如做人”，父亲的嘱托，他做到了。
酒香里的“绿色秘诀”
“老杨家的院坝永远飘着两股香味——茶香和酒香。”村民刘婶打趣道。
穿过茶垄往北走，是杨忠发的酿酒作坊。酒坊里，他不停地忙碌着，时而摊粮闷粮，时而配糟发酵，动作熟练灵活。十口陶缸正咕嘟作响，他坚持用3斤本地产的玉米酿出1斤酒，每年可以使用村里12吨高粱。杨氏土法酿酒术结合老君山村优质的水质、适宜的气温，让他家的“土”酒“土”得与众不同。
酒口感好是好，可产量却上不去，用传统的木甑和柴火煮酒，每次只能蒸50斤粮食，耽误时间不说还得消耗大量薪柴。于是他在网上查阅、到厂家考察，购置了1套能蒸300斤粮食的现代酿白酒设备，“以电代薪”，不仅提升了产量，也降低了成本。
“现在年产8000斤酒，每年毛收入12万元。不愁销路，很多买酒的都是爱喝纯粮酒的乡邻和回头客。”
为什么杨忠发能酿出如此受大家欢迎的酒？“因为我用土法秘制的大曲，不添加任何化学成分。酿酒所需的高粱和苞谷，在种植前与农户实行合同制，标明不得使用化肥和农药。酿酒制作过程也实行特别的管理方法，从选粮、发酵、蒸馏、陈酿、调配、过滤、装瓶等全部环节，都是用绿色的理念严格管控，用心酿制香、浓、纯的高品质土酒。”杨忠发一五一十地向我们介绍他酿出好酒的秘诀。
“利用陶瓷容器将酒窖藏在2—3米深的酒窖内1—3年，酒体能够自然缓慢老熟，提高酯化比率，变得醇香协调、口感醇厚，去除了新酒刺激、冲鼻等不适感，再添加淫羊藿、五味子等中药材浸泡养生酒，是今后主打的方向。”杨忠发规划着。
护林中的“多元收入”
凌晨5点，老君山脊线刚泛起鱼肚白，杨忠发已驾驶自己的“垃圾车”，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清运垃圾。他要赶在天亮进山巡护前，完成村里的垃圾收储工作。早晨8点，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他又跟随老君山管护中心队员前往葱坪开展巡护监测。每次巡护，他熟稔地绕过百年古树，蹲身检查红外相机里是否拍到了黑熊的踪迹和林麝的足迹。傍晚6点，结束一天巡护监测工作的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挨家挨户地敲门，“我是村里的小组长。清明节快到了，家里都是留守老人，我要逐户上门提醒他们用清明吊祭祖，不能烧纸”。23户跑下来，已是夜里10点。匆匆吃完晚饭，他又围在酒坊查看发酵状态，检查过后需要及时封缸。酒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会过度发酵,出现发酸的情况。忙完这些，鸡已打鸣了。
那么拼为啥，非要这么卷？我们感到很诧异。“清洁家园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环境，守山护林是守护我们自己的饭碗，小组长是我们村民自己的代言人，酿酒是因为左邻右舍几十年来对我家土酒的帮助、信任。生活虽苦虽累,但这些都是我的热爱。”他用坚忍的信念撑起生活的艰辛，朴实、善良、勤恳、坚毅，这正是中国农民这一群体的本色。
“把我纳入生态护林员队伍，神农架国家公园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家里的1.03亩闲置田地流转种上了楠木，10年的流转费5000元一次性付清，每年还有1200元的田间劳务费；儿子考上山东农业大学，神农架国家公园补助了4000元育才奖；酿酒种植的玉米、养殖的蜜蜂也买了商业保险，加上清洁家园、养猪的创收，一年的毛收入可达20多万元。”杨忠发说，他很珍惜现在这个生态护林员的岗位，让他能一岗多业，一专多能，多元增收。
“我不再漂泊，回到家乡，可以让母亲颐养天年，可以和妻子一起侍弄小菜园。”他感到由衷地满足。每个寒暑假的寻常傍晚，三代人的笑声漫过茶园，在炊烟里酿成最美的画面。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这座沉寂的山村，正随着像杨忠发这样年轻人的回归，随着绿色引擎的轰鸣，转动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老君山的年轮里，绿茶与土酒正在发酵一个预言：每片坚守的土地，终将迎来春天的返场。（杜华 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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