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过河的野生大熊猫 胡万新摄
我国十分重视大熊猫保护,从20世纪60年代建立大熊猫保护区到开展大熊猫保护科研,组织实施大熊猫栖息地保护工程。从濒危到易危,中国大熊猫保护成为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里程碑式的成功案例。
2016年12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会议审议通过了《大熊猫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方案》,在大熊猫栖息地上整合设立大熊猫国家公园。试点区域地跨川陕甘三省,纵横岷山、邛崃山、大小相岭和秦岭五大山系,面积约2.7万平方千米,覆盖70%的大熊猫栖息地,保护1631只野生大熊猫,把过去82个相对独立的保护“岛屿”连接起来,大熊猫和它的“邻居”们将得到一片完整、连续的更为广阔的家园。
频繁邂逅:同域共生欣欣向荣
高山密林中,野生动物警觉性极强,大熊猫更是以“隐士”著称,即便是常年跑野外的调查人员,曾经能邂逅它也是寥寥无几。
佛坪片区巡护员何义文等人在开展野外大熊猫巡护监测工作时,幸运地看到一场激烈的野生大熊猫“比武招亲”,他们用手机记录下野生大熊猫聚群争夺交配权的场景,并首次记录到两只野生大熊猫在树上打斗的罕见画面。至此,三官庙管护站巡护人员已发现10多处大熊猫交配场,目击4场“比武招亲”。
今年5月,卧龙片区监测队员杨文刚、曾永兵在牛头山开展野外调查时,一天内目击3只野生大熊猫,分别为一只幼崽、两只成年个体。两个目击点相距约1000米,前后不到3个小时。这是野外偶遇大熊猫频率最高、数量最多的一次记录。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李晟研究员分析:“大熊猫出没有3种可能:或处于繁殖季,平日独居的大熊猫们会变得非常活跃,成年雌雄熊猫都会更加频繁地活动;或因种群扩散,一些栖息地保护良好、大熊猫种群密度较高的地区,经常会有大熊猫个体往外扩散,寻找新的栖息地和领域;或因季节性迁移,大熊猫有因食物资源分布而垂直迁移的习性,长距离迁移增加了人们偶遇的机会。”
“近几年监测发现,整个公园内野生大熊猫的独立探测次数明显高于以往,我们对部分区域开展的大熊猫DNA个体识别表明,大熊猫种群数量在此也是明显增加的,它们的活动范围也在扩展,自然遇见的概率大大增加。”大熊猫国家公园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说。
大熊猫重点区域监测报告显示,自2017年以来,大熊猫被检出只数增加,同域物种遇见率增加,监测区域生态保护向好。
川金丝猴 邓建新摄
邛崃山系:捕食者的回归与复苏
大熊猫分布区内目前分布有豹、雪豹、狼、豺等大型食肉动物,位于大熊猫国家公园邛崃山系中心的卧龙,是目前大熊猫分布区唯一一个仍保留有全部4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地区。
大熊猫国家公园里,金钱豹与大熊猫的栖息地高度重叠,它们共存于一个森林生态系统中。
曾经人兽冲突,豹只存在大熊猫各保护地最早的本底调查名录中,大多数社区百姓最后的目击记忆也停留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2008年,长青率先拍摄到金钱豹,打消了各界关于“豹子可能从秦岭消失了”的疑虑。紧接着,秦岭片区大约有7个区域多年来不间断地拍摄到金钱豹个体或者母子活动的影像,可以判定在这里有一个稳定健康的豹群。
2020年7月,在卧龙海拔4000米的两台红外相机记录下一只雄性金钱豹的影像,经花纹比对,专家识别出这只年轻的金钱豹,2个月前就曾出现在直线距离50公里外的蜂桶寨区域,它的实际活动距离可能超过100公里。邛崃山系首次金钱豹的影像记录是在2018年,位于卧龙海拔4080米的木香坡区域。迄今为止,邛崃山先后拍到两只金钱豹。
金钱豹的回归,邛崃山等待了近30年。上一次记载在20世纪80年代末,来自乔治·夏勒、胡锦矗等第一批大熊猫科研保护工作者的野外观测笔记。在大熊猫国家公园的岷山和大小相岭片区,豹群至今都没有踪迹。这个结果也跟去年北大研究团队公布的一项研究成果高度契合,研究表明:大熊猫分布区内的大型食肉动物,即豺、狼、豹、雪豹,在过去10年间记录偏少,在部分山系可能正处在濒于消失的边缘。这也是数十年来全球范围的普遍现象,是各国在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共同面临的急迫问题,大熊猫所撑起的保护伞,在面对这些大块头的食肉邻居时表现已非常出色。
邛崃山不仅等来了金钱豹的回归,淡水生态系统食物链顶端捕食者——欧亚水獭也在2019年春天“踏水归来”,雪豹种群也在今年夏天被发现向邛崃山西麓扩散,邛崃山生物多样性得以提升。这里不仅是大熊猫模式标本诞生地、大熊猫保护科研的发源地,还有全球最大的野化大熊猫培训基地,拥有最大的绿尾虹雉人工繁育种群,还开启了“大熊猫+雪豹”的双旗舰物种保护理念。
朱鹮 赵纳勋摄
大小相岭:小种群的复壮之路
第四次大熊猫调查报告显示:大相岭山系共有38只野生大熊猫,小相岭只有30只,大熊猫种群遗传多样性较为贫乏,种群生存形势极为严峻,大小相岭大熊猫孤立小种群的保护一直是国内外关注的热点。
野化放归被认为是增加孤立种群遗传多样性,解决大熊猫栖息地“碎片化”最快捷的手段。“我们致力于大熊猫科研的目的,就是保护与复壮野生大熊猫种群。在圈养大熊猫繁育技术取得长足进步的当下,能为野生种群的补充给予支持。”大熊猫研究专家胡锦矗院士表示。大熊猫国家公园联合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和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将卧龙、都江堰2个野化培训基地,栗子坪、大相岭2个野化放归基地,作为大熊猫小种群复壮的重要科研支撑,正在野化培训进行中的大熊猫有10余只。
“邛崃山系的野生大熊猫‘泸欣’,被移居栗子坪。我们通过项圈无线电跟踪、GPS定位、活动痕迹定位等技术手段,追踪她融入当地种群情况。‘泸欣’在这里与栗子坪的野生大熊猫成功地生下宝宝。”大熊猫国家公园栗子坪片区的负责人杨毅介绍。首次成功的放归,实证了异地放归计划的可行性,也让大家看到了复壮孤立小种群的希望。2017年,在栗子坪麻麻地放归的大熊猫“八喜”、“映雪”属于人工圈养的大熊猫,放归的4年里,GPS定位时不时传回它们的踪迹。期待今年能得到它们野外带崽的消息,这将关乎着圏养大熊猫野化放归对小种群复壮是否成功。
日出时的森林 任文博摄
岷山山系:野生动物南北往来的重要通道
大熊猫国家公园岷山片区地跨川甘两省,拥有数量最多、密度最高的野生大熊猫种群,分布有12个野生大熊猫局域种群。王朗近期还在高山区域首次采集到狼和雪豹影像,确认了大型食肉动物在岷山分布。
今年5月,第五次“大熊猫国家公园岷山北部生物多样性监测巡护联合行动”在平武启动。16个单位的40余名联合巡护员完成9条大熊猫样线监测,最长样线39公里,共记录物种9目24科36种,摸清了平时很难涉足的边界区域的相关情况。大熊猫国家公园开展的跨区域联合巡护,体制统一的优越性正在逐渐显现。
养蜂是岷山山区传统养殖项目,随着大保护下的黑熊种群在岷山不断增加扩散,黑熊在村庄的出没频次每年呈上升趋势。去年,仅平武县,野生动物公众责任险就赔付黑熊损坏蜂箱1000多箱。“广大群众保护意识提高了,对野生动物更加友好,我们需要更好地解决社区与黑熊的融入共存。”平武县关坝村书记乔良说。
关坝自然保护小区和新驿沟社区保护地,都曾是保护的空白地带,于2017年被纳入大熊猫国家公园范围内,是大熊猫国家公园创新保护与发展模式和典型案例之一。老河沟公益保护地,则是社会参与生态保护的典型案例。从黑熊与当地社区的逐步融入与共存来看,将人的转变作为协调保护与发展矛盾的首位具有可借鉴性。社区百姓参与保护的模式,让他们的自我认同和自豪感不断提升,同时带动的是当地生态环境得到有效保护。
今年3月,有群众在黄土梁大熊猫廊道中用手机记录下野生大熊猫雪中漫步的珍贵画面。黄土梁廊道是大熊猫国家公园最具代表性的大熊猫生态廊道,位于两省三县接壤处,是连接岷山山系九寨-白马局域种群和摩天岭局域种群及其栖息地的关键连接地带。同样在岷山的土地岭大熊猫廊道,连接着大熊猫虎牙和九顶山两大种群,也是岷山大熊猫等野生动物南北往来的唯一通道。在2020年8月6日拍到大熊猫正在背对着镜头吃竹子的影像。大熊猫及其他野生动物对廊道的利用,将有利于增强栖息地的协调性和连通性,实现隔离种群之间的基因交流。